被遗忘四十年的“阿庆嫂”:朱凡——昆城湖底的忠魂
更新时间:2025-09-14 16:19 浏览量:2
舞台上的“阿庆嫂”家喻户晓,可湖底的那个女子,却沉默了整整四十年。
后来人们才慢慢知道,她就是传说里的“阿庆嫂”——朱凡。
我们该记住的,从来不是“传说”,而是“真实的血肉”。
本期最人物纪就带大家走进朱凡,走进那个被遗忘四十年的“阿庆嫂”。
1919年6月,朱凡出生在浙江省宁波市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里,父母做着丝绸生意,家里条件优渥。从小她就跟着先生学英文,手指在钢琴键上弹得流利,衣柜里总挂着新做的旗袍,连出门买糖糕都有家里的伙计跟着。
1932年冬天,淞沪抗战的炮火撕裂了上海的天空,消息传到宁波时,朱凡正在读中学,她在报纸上看到难民挤在火车站的照片,看到被炸毁的校舍,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跟着碎了。
她开始偷偷读进步书籍,跟着同学去码头给罢工的工人送馒头,把自己的首饰换成钱捐给伤兵医院。原来的名字渐渐没人叫了,她跟大家说“叫我朱凡吧”——凡,是平凡的凡,但她心里清楚,自己再也回不去那个只弹钢琴的姑娘了。
几年后,她离开宁波,一路往南,再往北,跟着队伍在山里打游击,学会了用土造的枪,学会了在黑夜里辨认方向,也学会了把痛藏在心里——不声张,忍着,才能活下去。
1940年开春,组织上派朱凡到沙家浜,让她在芦苇荡边开家茶馆作掩护。她盘下了镇口那间闲置的旧铺子,刷了白墙,摆上八仙桌,门口挂起“春来茶馆”的木牌,自己成了老板娘。每天天不亮就起身生炉子,煮茶的水汽混着炒瓜子的香飘出半条街,日军小队长、伪军翻译官、过路的商贩、挑担的农民都爱来歇脚。她笑着给伪军递烟,听他们吹嘘昨天抢了哪家的鸡,转身就把日军要“清乡”的消息揉进面里,包成菜团子递给假装买早点的交通员。
茶馆后墙有口枯井,井底藏着三个负伤的同志,她每天半夜提着食盒下去,先摸黑把药敷在伤员溃烂的伤口上,再把热粥吹凉了一勺勺喂。有回伪军突然查店,她抄起灶台上的铜壶就往井边跑,假装泼水,脚在井沿轻轻敲了三下——那是让井里人屏住呼吸的暗号。
日子久了,她连脚步声都听得出来:老张的草鞋磨偏了后跟,踩地“吱呀”响;小李爱踮着脚走路,脚步声又轻又急。这些细微的响动,成了她在刀光剑影里辨明敌友的信号。
1941年7月10日清晨,日军的卡车轰隆着开进沙家浜,直冲着春来茶馆围了过来。朱凡正在灶台边揉面,听见枪响时,手里的面团“啪”地掉在案板上。交通员半小时前刚送来撤离通知,让她带着伤员从芦苇荡转移,可她看着后墙那口枯井——三个伤员还在井底,药布刚换好,粥还温在食盒里。
她没走,转身把灶膛里的火灭了,又把交通员留下的密信塞进墙缝,这才慢慢走到门口。敌人踹开门时,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口井,井沿的青苔被她踩出的脚印还没干,像是在跟藏在底下的人说“别怕”。
两个日军兵架住她的胳膊往外拖,她没挣扎,也没喊,眼睛平视着前方,像是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,早就在心里走了一遍。
日军把朱凡拖进审讯室时,屋里的刑具在煤油灯下发着冷光。翻译官把纸条拍在桌上,上面写着三个伤员的名字,问她人藏在哪里。朱凡垂着眼,手指在粗糙的桌沿上摩挲了一下,只轻轻说:“不认识。”
小队长气得把皮带甩得噼啪响,一鞭抽在她背上。粗皮带嵌进皮肉,血珠子立刻渗出来,染红了她洗得发白的褂子。她咬着牙,后背弓成一张拉满的弓,却没哼一声。敌人换了花样,把烧化的蜡油往她手指上滴,滚烫的蜡油顺着指缝往下流,她猛地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,直到蜡油凝固成硬壳,剥下来时连带着皮肉,她才闷哼了一声,眼里却还是没什么波澜。
他们又按住她的手,用铁钳拔她的指甲。第一个指甲被扯下来时,血顺着指尖往下淌,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。她盯着那摊血,像是在看什么不相干的东西,嘴里依旧是那句:“不认识。”后来上了电刑,电流穿过身体时她浑身抽搐,头发都竖了起来,敌人以为她要招供,凑近了听,她却突然笑了一声,声音哑得像破锣:“你们问错人了。”
最后敌人把她的脚趾往反方向扳,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屋里响得刺耳。她疼得眼前发黑,却还是冷眼看着小队长,说:“我真不认识。”
审讯室的灯亮到后半夜,朱凡的褂子早被血浸透,脸上身上全是伤,可问来问去,她只有这三个字。小队长踹翻了椅子,吼着让人把她拖出去——湖边的汽艇已经备好了。
天快亮时,敌人把朱凡拖上了卡车。湖边停着两艘汽艇,马达突突地响,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。两个日本兵架着她的胳膊往船边拖,她的腿早就被打坏了,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。他们用粗麻绳把她的左腿绑在一艘汽艇的船尾,右腿绑在另一艘上。
朱凡忽然抬起头,望向芦苇荡的方向——那里藏着她救过的伤员,藏着她没来得及告别的同志。汽艇发动的瞬间,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着天空喊:“中国——不会亡——”话音未落,两艘汽艇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去,粗麻绳瞬间绷紧,她的身体在空中被生生撕裂。
血溅在湖面上,像开了一大片红莲花,很快又被湖水吞没。她的遗体顺着水流往下沉,最后消失在昆城湖的深处,只留下一只半旧的绣花鞋漂在水面上,鞋面上绣着的荷花已经被血染红了。
后来附近的渔民在湖边捡到了这块手帕,上面用铅笔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:朱凡。
汽艇的马达声渐渐远了,昆城湖又恢复了平静,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春来茶馆后来关了门,门板上的“春来茶馆”木牌被风雨吹得发白,慢慢没人记得那个总笑着递茶的老板娘,更没人知道她夜里提着食盒下井的事。
后来样板戏火了,“阿庆嫂”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字,戏里她眼波流转,斗智斗勇,人人都能哼两句“垒起七星灶,铜壶煮三江”,可没人把她和沙家浜那个被拖走的女子联系起来。
一晃四十年过去,当年藏在井里的伤员老了,颤巍巍地跟孩子说“那年救我的,是个叫朱凡的姑娘”,大家才知道,传说里的“阿庆嫂”,原来真有血有肉。
现在我们哼着戏词时,会不会想起昆城湖里那只半旧的绣花鞋?
那个用血肉喊出“中国不会亡”的朱凡,她的名字,该不该刻进我们的心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