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秀插昙花未入太子眼,次年茶馆偶遇见我夫君,他失声问是否成婚
更新时间:2025-12-15 05:25 浏览量:2
声明: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,采用文学创作手法,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。故事中的人物对话、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,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。
“你成婚了?”
大胤王朝储君,未来的天子萧澈,就坐在我对面。他一身寻常的杭绸直裰,褪去了东宫的威仪,像个富贵闲人。可那双曾在大选时,淡漠扫过我全身的凤眸,此刻却掀起了滔天巨浪,死死锁住我身侧的“夫君”——言梓荆。
茶馆里人声鼎沸,算命先生的竹板敲得清脆,跑堂倌的吆喝拉得悠长。这烟火人间的一切声响,仿佛都被他这一句问话,瞬间抽离。他嘴角的笑意已经彻底凝固,那是一种错愕、不信,乃至一丝被什么东西刺痛的惊惶。
我为梓荆斟茶的手,稳如磐石,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。
我抬眸,迎上他的目光,微微一笑,云淡风轻地答:“是,殿下。臣女沈微澜,如今是言家妇。”
一年前,含章殿选秀,我簪着一支易碎的昙花,他视我如无物,转身册封了太傅之女苏倾宁。我以为那是我与他此生唯一的交集,是我精心谋划的“落选”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笔。
却不想,他记得我。
记得那支,只在无人问津的暗夜里,为自己盛开一瞬的昙花。
01章 金殿昙花
“六十三号,礼部侍郎沈敬之女,沈微澜,年十七。”
太监尖细的唱鸣声在含章殿空旷的穹顶下回荡,带着一丝不耐。殿选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,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,显然都有些乏了。
我提着宫裙的裙摆,迈着早已演练过千百遍的碎步,走到了大殿中央。金砖冰冷,透过薄薄的鞋底渗入骨髓,一如我此刻的心境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是皇后娘娘温和却威严的声音。
我缓缓抬头,目光却不敢直视龙凤御座,只垂在离御座三步之遥的地面上。余光里,能看到明黄的衣角和环佩叮当。那是太子萧澈。
京中贵女圈里,关于这位储君的传闻,早已是说书人最好的素材。他十二岁监国,十四岁定北疆策论,十六岁便能与三朝元老在朝堂上分庭抗礼。他的容貌更是上上之选,据曾有幸远远见过一面的女伴说,是“积石如玉,列松如翠”的君子风姿。
只可惜,这位储君的心,比他处理政务的手腕,还要冷硬三分。
“沈侍郎家的女儿,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。”皇后娘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审视,“只是,你发间簪的,是何物?”
来了。
我心中默念一句,恭顺地回答:“回禀娘娘,是昙花。”
此言一出,我能清晰地感觉到,周遭那些和我一同待选的秀女们,投来了或鄙夷或看好戏的目光。
大胤选秀,贵女们无不极尽巧思。发间的簪花,更是重中之重。牡丹象征富贵,海棠寓意娇艳,红梅代表风骨。她们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美好寓意,都堆砌在头上,好让天家一眼看中。
而我,选了昙花。
花开一瞬,朝生暮死。于皇家而言,这是何等的不吉利。
“昙花?”皇后娘娘的声音果然沉了下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,“为何选此花?”
我依旧低着头,声音平稳地回答:“臣女以为,昙花虽短暂,却是在最静谧的夜里,拼尽全力,绽放自己的所有光华。不为取悦旁人,只为完成自己。世人皆叹其短暂,臣女却慕其决绝。一如此次殿选,无论结果如何,能在此面见天颜,已是臣女此生之幸,如昙花一现,足矣。”
这番话,是我对着镜子练了无数遍的。既要显得有些才情和风骨,又要把“不争”和“无求”的态度,明明白白地摆出来。
果然,皇后娘娘沉默了。她或许觉得我有些巧言令色,又或许觉得我这番说辞有些意思,但终究,这不符合一个未来太子妃或太子良娣该有的“祥瑞”之气。
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,一个清冷如玉石相击的男声,第一次响起。
“孤倒觉得,沈姑娘此言,颇有几分禅意。”
我心头猛地一跳。是太子萧澈。
我从未想过他会开口。按照计划,皇后娘身边的掌事嬷嬷会在此刻寻个由头,让我退下,记上一个“中平”的评语,我就能安然回家了。
我依旧不敢抬头,只能听见他的声音,不疾不徐,带着一种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从容和压迫感。
“不为取悦,只为完成。沈侍郎教得好女儿。”他这话听似夸赞,却像一把无形的刻刀,要将我层层剖开。
我攥在袖中的手心,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“太子谬赞。”我只能如此回答。
“哦?”他似乎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很轻,却像羽毛拂过我的耳廓,“那你倒是说说,你这昙花,是为谁而开?”
这个问题,毒辣至极。
我说为自己,是孤芳自赏,目中无人。我说为君王,是口是心非,谄媚逢迎。
我的大脑飞速运转,权衡着每一个字可能带来的后果。父亲官居礼部侍郎,清流一个,在朝中树敌不少。太子若对我产生兴趣,无论好坏,沈家都会被架在火上烤。我必须,让他彻底对我失去兴趣。
于是,我选择了一个最愚钝,也最安全的回答。
“回殿下,花开花谢,皆是天意。臣女……不敢妄言。”
说完,我将头垂得更低,一副怯懦无知的模样。
长久的沉默。
久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就要窒息在这含章殿的沉香气味里。
终于,他再次开口,声音里那丝若有若无的兴味,已经消失殆尽,只剩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。
“罢了。言辞无趣,见识浅薄。退下吧。”
我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,轰然落地。
屈膝,行礼,转身,一步,两步……我能感觉到,那道锐利的目光,始终胶着在我的背上,直到我退到殿角,与下一位上前的秀女擦肩而过。
我用眼角的余光,飞快地瞥了一眼御座。
太子萧澈正侧过头,与皇后娘娘低声交谈着什么。他微微蹙着眉,似乎在为什么事烦心。而他身侧,太傅苏宏远之女,苏倾宁,正紧张地绞着帕子,等待着唱名。
苏倾宁,京城第一才女,其父苏宏远,是太子太傅,帝师之尊,门生故吏遍布朝野。
选她,才是最稳妥,也是最正确的选择。
果然,半个时辰后,太监那拉长的唱喏声再次响起:
“奉天承运,皇后懿旨,册——太傅苏宏远之女苏倾宁,为太子妃!钦此——”
满殿的秀女齐齐跪下,山呼“太子妃千岁”。
我跪在人群中,将头深深埋下,嘴角,却勾起一抹无人察Cai的,如释重负的微笑。
沈家这艘在惊涛骇浪里飘摇的小船,总算,又避过了一处险滩。
02章 父亲的棋局
殿选结束,落选的秀女们由宫中派发的马车统一送还。我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,撩开一丝车帘,看着朱红的宫墙在身后渐行渐远,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轻松。
回到沈府,已是黄昏。
父亲沈敬早已等在书房,没有去前厅。他遣退了所有下人,只留了一盏孤灯。
我推门进去,唤了一声:“父亲。”
父亲正临摹着一幅王羲之的《兰亭集序》,闻声,他并未抬头,只是手腕一顿,最后一笔“也”字,微微有些颤抖。
“回来了。”他放下笔,端起手边的茶盏,吹了吹浮沫,动作慢得像是在拖延时间。
“是。”我走到他身边,为他续上热水。
“结果如何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太子妃是苏太傅家的千金,苏倾宁。”我平静地陈述。
父亲执着茶盏的手,在空中停了片刻,然后缓缓放下。他长长地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那口气里,有疲惫,有庆幸,更有如履薄冰后的虚脱。
他抬起头,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鬓边新增的几缕白发,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。
“好,好啊。”他连说了两个“好”字,伸手拍了拍我的手背,“微澜,委屈你了。”
我摇摇头,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:“父亲,女儿不委屈。这本就是我们说好的。”
父亲看着我,目光里充满了愧疚:“为父官位不高,却是天子近臣。这些年,因着一些政见,与苏太傅、吏部尚书几位大人,在朝堂上多有龃龉。他们党羽众多,早已视我为眼中钉。你若入了东宫,无论是何位份,都将成为他们攻讦沈家的利器,也会成为后宫争斗的靶子。届时,你我父女,沈家上下,都将万劫不复。”
这番话,在殿选前夜,父亲就已经对我和盘托出。
他这一生,是个纯粹的文人,也是个纯粹的臣子。他看不惯朝中结党营私,看不惯尸位素餐,所以他上的折子,针砭时弊,字字泣血。但也因此,得罪了太多人。
苏太傅,便是其中权势最盛的一位。
“所以,女儿才选了昙花。”我轻声说,“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,沈家的女儿,没有野心,也攀附不上高枝。我们只想安安分分,做个太平臣子。”
父亲的眼眶有些红了。他伸手抚了抚我的发顶,叹道:“只是,苦了我的微澜。京中贵女,谁不向往那一步登天的荣华?为父无能,却要你用自己的终身大事,来为家族博一个平安。”
“父亲,”我握住他苍老的手,认真地看着他,“您教我读书写字,教我明辨是非。您说,女子立于世,不应只依附于男子,更要有自己的风骨和见地。女儿觉得,比起在深宫里耗尽一生,与一群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垂怜,能自由自在地看遍这山河人间,才是真正的福气。”
这是我的真心话。
我见过太多深宅大院里的女子,她们的喜怒哀乐,全都系在一个男人的身上。她们的世界,只有四四方方的庭院那么大。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。
落选,于我而言,不是失败,而是新生。
父亲怔怔地看着我,许久,欣慰地笑了:“好,说得好!不愧是我沈敬的女儿!既然如此,从明日起,父亲便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。不求对方高官厚禄,只求他家世清白,人品端正,懂得珍惜你。”
我闻言,心中却是一动,垂下了眼帘:“父亲,女儿的亲事,不急。女儿想……先陪在您和母亲身边,尽尽孝心。”
父亲只当我是小儿女心态,并未多想,笑着应允了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并非不急,而是不能急。
今日在含章殿,太子萧澈那最后一道目光,如芒在背。他最后那句“言辞无趣,见识浅薄”,与其说是评价,不如说是一种……盖棺定论的冷漠。
他似乎,轻易地就看穿了我“怯懦”的伪装,然后,毫不留情地将我抛开。
这种被看穿的感觉,让我心惊。
一个能在瞬息间洞察人心的储君,太过可怕。我不知道他对我这番“自污”以求落选的举动,究竟是何看法。是鄙夷,是看戏,还是……另有他想?
在不确定他的态度之前,我不敢轻易谈婚论嫁。
万一,这也被他视作一种挑衅呢?
帝王心,深如海。哪怕只是未来的帝王,也足以让沈家这叶扁舟,说翻就翻。
03章 梓荆与茶馆
日子一天天过去,太子大婚的消息传遍了京城。据说那一日,十里红妆,凤舆过处,满城欢庆。苏太傅一系,更是风光无两。
而我,沈微澜,则像一颗被投入湖中的石子,只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,便迅速沉寂下去。京中的贵女圈子,偶尔有人提起我,也多是带着一丝怜悯和嘲讽。
“听说了吗?那个沈侍郎家的女儿,殿选时簪了支昙花,惹得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快,被当场斥退了呢。”
“真是没脑子,还以为自己是多清高的仙子呢。这下好了,别说太子良娣,就是个郡王府的侧妃都轮不上她了。”
对于这些流言蜚语,我一概不闻不问。
我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中庶务,闲暇时便去城南我沈家名下的一间小书铺里看店。书铺连着一个小小的茶馆,来往的多是些赶考的学子和落魄文人。
我喜欢那里的烟火气。
也就是在那里,我重逢了言梓荆。
言梓荆是我母亲手帕交的儿子,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。小时候,他常来我们家玩,跟在我身后,像个小跟屁虫。他性子温吞,不爱说话,我却喜欢拉着他,把刚从书上看来的故事讲给他听。
后来他父亲外放做官,我们便断了联系。不想时隔十年,竟在京城重逢。
他来我的茶馆喝茶,一眼就认出了我。
“是……微澜妹妹吗?”他站在柜台前,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,显得有些局促。
我抬起头,看到一张温润如玉的脸。十年不见,他褪去了儿时的稚气,眉眼间满是书卷气,只是神色间,似乎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。
“梓荆哥哥?”我惊喜地站起身。
故人相见,总有说不完的话。
我才得知,他父亲在任上得罪了权贵,被构陷入狱,家产也被查抄。他一人来京,名为备考,实则是为了替父申冤。只是,他一介白衣,无权无势,状纸递上去,便如石沉大海。
他如今寄居在城西一处破败的院落,靠替人抄书为生,日子过得十分清苦。
我看着他,想起了自己的父亲,想起了沈家如履薄冰的处境,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。
从那天起,我便时常接济他。有时是送些吃食,有时是借着书铺的名义,给他一些抄书的活计,让他能赚些润笔费。
他起初执意不肯,说无功不受禄。
我便半开玩笑地对他说:“梓荆哥哥,你若真过意不去,不如,就留在这茶馆里,帮我管管账,如何?我一个女儿家,总有些不方便的时候。”
他看着我,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感激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于是,我们的小茶馆里,多了一位温文尔雅的账房先生。
他算账极快,心思又缜密。不仅如此,他还会讲故事,将那些枯燥的史书典籍,讲得妙趣横生,引得茶客们连连叫好。渐渐地,我们这间偏僻的小茶馆,生意竟也红火了起来。
我常常坐在柜台后,看着他被一群学子围在中间,侃侃而谈。阳光透过窗棂,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。那一刻,我觉得岁月静好,现世安稳。
这样的日子,才是我想要的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,总有被打破的一天。
那天下午,茶馆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。
是苏倾宁,如今的太子妃。
她穿着一身家常的宫装,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女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。茶馆里的喧嚣,在她出现的瞬间,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她身上。
她却目不斜视,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。
“沈妹妹,别来无恙。”她开口,声音依旧温柔,却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我站起身,规规矩矩地行礼:“臣女参见太子妃娘娘。”
她伸手扶起我,目光扫过这间小小的茶馆,最后,落在了正从后院走出来的言梓荆身上。
她的眼神,微微一凝。
“这位是……”
“是茶馆的账房,言先生。”我不动声色地回答。
言梓荆也看到了她,他愣了一下,随即上前,拱手作揖:“草民言梓荆,见过太子妃娘娘。”
苏倾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,久到让我觉得有些不自在。然后,她才转回头,对我笑了笑。
那笑容,却不达眼底。
“沈妹妹真是好本事,落选归家,日子倒过得比谁都惬意。”她的话里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,“不像我,困在那四方宫墙里,连出来透口气,都得寻个由头。”
我垂下眼帘:“娘娘言重了。臣女只是凡尘俗人,自然比不得娘娘的凤仪之尊。”
她盯着我看了半晌,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:“有时候,我真羡慕你。”
说完,她没再多言,转身便离开了。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,我心中警铃大作。
她今天来,绝不是为了叙旧,更不是为了羡慕我。她那最后看向言梓荆的眼神,充满了探究和审视。
她想做什么?还是说,是太子想做什么?
当晚,我辗转反侧,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,一个更让我震惊的消息传来——言梓荆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。
罪名是:与一桩陈年旧案有关。
04章 一场交易
大理寺的监牢,阴暗,潮湿,弥漫着一股血腥和霉烂混合的怪味。
我几乎是倾尽了沈家所有的人脉和财力,才换来这一次探视的机会。
当我看到言梓荆时,他正安静地坐在牢房的草堆上。他身上的青衫已经变得又脏又破,脸上还有几处淤青,但他的脊背,却挺得笔直。
“梓荆哥哥。”我隔着木栏,轻声唤他。
他抬起头,看到我,先是一愣,随即眉头紧锁:“微澜,你怎么来了?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!”
“我来带你出去。”我的声音很平静。
他苦笑了一下:“别傻了。他们说,找到了我父亲当年……贪墨的‘新证据’。这是个死局,我出不去的。你快走,不要被我牵连。”
“新证据?”我冷笑一声,“是苏太傅找到的,还是太子殿下找到的?”
言梓荆的脸色瞬间变了。他猛地站起身,冲到木栏前,压低声音道:“微澜,这件事和你无关,和沈家也无关!你听我的,立刻回家,就当从不认识我!否则……”
“否则什么?”我打断他,“否则沈家也会落得和言家一样的下场,对吗?”
他颓然地松开手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眼中满是绝望。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梓荆哥哥,你信我吗?”
他怔怔地看着我。
“你若信我,就安安稳稳地在这里等着。三天,最多三天,我一定让你平安走出去。”我说完,不再看他痛苦的神色,毅然转身离开。
走出大理寺监牢的那一刻,午后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。
我心里很清楚,这是苏倾宁,或者说,是太子萧澈,在向我传递一个信息。
他们能轻易地将言梓荆投进大牢,就能轻易地将沈家拉入泥潭。苏倾宁那日来茶馆,不是偶然,而是试探。她在试探我,也在试探我身边的人。
言梓荆,成了他们敲山震虎的那块“石头”。
回到家中,我把自己关在房里,整整一个下午。
父亲在门外焦急地踱步,几次想推门进来,都被我劝退了。
我在等。
等一个机会,或者说,等一个选择。
是向他们低头,从此任人拿捏?还是……行一步险棋,为自己,也为沈家,博一个彻底的解脱?
傍晚时分,机会来了。
东宫的太监悄悄送来一张帖子,没有署名,只有一个地址——城西,晚月楼。
我知道,这是鸿门宴。
但我必须去。
我换上了一身最素雅的衣裙,没有告诉父母,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,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,来到了晚月楼。
包厢里,等我的人,不是苏倾宁,而是太子,萧澈。
他也穿着一身常服,正临窗而坐,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。听到我进门的声音,他缓缓转过身。
这是殿选之后,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。
他的确生得极好,眉如墨画,目若朗星,鼻梁高挺,嘴唇削薄。只是那双眼睛,太过深邃,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,能将人的所有心事都吸进去。
“沈姑娘,胆子不小。”他开口,声音依旧清冷。
我福身行礼:“臣女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“免了。”他抬了抬手,示意我坐下,“坐吧。孤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说话。”
我依言在他对面坐下,背脊挺得笔直。
“殿下召臣女来,所为何事?”我开门见山。
他似乎没想到我如此直接,挑了挑眉:“沈姑娘觉得呢?”
“为了言梓荆。”
“哦?”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,动作优雅从容,“看来你很在乎他。”
“他是臣女的朋友。”我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也是无辜的。”
“这世上,哪有那么多无辜之人?”他嗤笑一声,将茶杯递到唇边,轻轻抿了一口,“言御史当年弹劾苏太傅门生,断了人家的财路,落得那般下场,算不上无辜。言梓荆身为其子,替父鸣冤,与孤的太子妃作对,也算不上无辜。”
他的话,轻描淡写,却字字诛心。
他承认了。言梓荆入狱,就是他们的手笔。
我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怒火:“殿下想怎么样?”
“孤可以放了他。”他放下茶杯,身体微微前倾,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我,“但孤要你,做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他凝视着我,缓缓吐出四个字:“嫁给别人。”
我愣住了,完全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。
他看着我错愕的表情,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:“怎么?沈姑娘不是一心向往自由,不愿入宫墙吗?孤成全你。你寻个人,立刻成婚。成婚之后,言梓荆,孤立刻放人。你沈家,孤也保你一世平安。”
这算什么?
羞辱吗?还是试探?
他把我逼入绝境,抓走我的朋友,然后,又大发慈悲地给我一条“生路”?
“为什么?”我忍不住问。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,“孤只是……不喜欢看到一些不该有的念想。你那点心思,孤在含章殿,就看得一清二楚。你想置身事外,可以。但孤要你,断得干干净净。”
他果然什么都知道。
他知道我想落选,知道我想避开朝堂纷争。
所以,他现在要我用一场婚姻,来向他,向所有人证明,我真的“断了念想”。
这简直是荒谬!
我的心沉到了谷底。我看着眼前这个喜怒无常,掌控着别人生死的男人,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。
“如果我不答应呢?”我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。
他笑了,笑得云淡风轻:“那很简单。言梓荆的案子,会很快定谳,验明正身,秋后问斩。至于沈侍郎……孤听说,御史台最近,正在查一些陈年的旧账。沈侍郎为官清廉,想必是经得起查的,对吧?”
赤裸裸的威胁。
他用言梓荆的命,用整个沈家的前途,来逼我就范。
我没有选择了。
许久的沉默后,我抬起头,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缓缓地点了点头。
“好,我答应你。”
“嫁给谁,想好了吗?”他似乎对我的屈服毫不意外。
我想起了言梓荆。他家世清白,如今更是家道中落,无权无势。嫁给他,最能让这位太子殿下放心。而且,这或许也是救他出狱后,能护住他的唯一办法。一场婚约,可以将我们两个人,都彻底地从这潭浑水中摘出去。
“言梓荆。”我说出了这个名字。
萧澈的瞳孔,猛地收缩了一下。
他端着茶杯的手,指节微微泛白。他死死地盯着我,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晦暗和怒意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他的声音,冷得像冰。
“我要嫁给言梓荆。”我重复道,这一次,更加坚定,“殿下不是要我断得干干净净吗?他是戴罪之身,我是落选秀女。我们这样的两个人结合,岂不是最能让殿下,让所有人都放心?”
我以为他会立刻同意。
可他没有。
他只是那么死死地看着我,仿佛要将我整个人都看穿。那眼神,不再是玩味,不再是冷漠,而是一种……我形容不出的,像是被背叛的,受伤的野兽。
“好。”许久,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“好得很。”
他猛地站起身,拂袖而去,再也没有看我一眼。
那一天,我与他达成了一场交易。
我用我的一生,换言梓荆的性命,和沈家的平安。
我以为,这是我们之间,最后的纠葛。
05章 茶馆偶遇
三天后,言梓荆被无罪释放。
他走出大理寺的时候,形容憔悴,但眼神却很亮。
我没有去接他。
是父亲去的。父亲将他带回了沈家,告诉了他一切。
我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和他说的。我只知道,那天晚上,言梓荆在我的房门外,站了整整一夜。
第二天一早,他来见我。
“微澜,”他看着我,眼眶通红,“不必如此。我的命,不值得你……”
“值得。”我打断他,递给他一杯茶,“梓荆哥哥,这不是为了你,也是为了我,为了我们两家。你我成婚,你便不再是孤身一人,那些人想动你,也要顾及沈家。而我,也算有了归宿,彻底断了别人的念想。这是一举两得。”
我把这说成了一场互惠互利的合作。
他沉默了许久,接过茶杯,一饮而尽。
“好。”他哑声说,“微澜,此生,言梓荆欠你一条命。从今往后,但凡你有所求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这桩婚事,你若愿,我们便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。你若不愿,我便做你的兄长,护你一世周全。”
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,心中划过一丝暖流。
“梓荆哥哥,谢谢你。”
一个月后,我和言梓荆成婚了。
没有十里红妆,没有宾客盈门。只请了双方的至亲,简单地吃了一顿饭。
婚后,我们没有住在沈家,也没有住在他那破败的院落。我用我所有的积蓄,将城南那间茶馆和书铺彻底盘了下来,在后院修葺出几间雅致的厢房。
我们就住在那里。
白天,我是茶馆的掌柜,他是书铺的先生。我们一起招待客人,一起算账,一起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,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,喝一壶新沏的茶。
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。
他真的如他所说,待我如珠如宝,却又敬我如上宾。我们是夫妻,却更像知己。
我以为,这样的日子,会一直过下去。
直到一年后。
那天,京城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,天气微凉。茶馆里生意清淡。
梓荆说要去西山的一座古寺里寻一本孤本,一大早便出了门。我一个人守着偌大的茶馆,有些百无聊赖。
临近傍晚,雨停了。
茶馆的门被人推开,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。
我以为是梓荆回来了,笑着抬头:“梓荆,你回来……”
声音,戛然而止。
门口站着的人,不是言梓荆。
是太子萧澈。
他穿着一身寻常的杭绸直裰,手里拿着一把素面的油纸伞,伞沿还在滴着水。他身后跟着一个侍卫,但离得远远的。
他看起来,像是刚从一场应酬中抽身,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,但当他看到我时,那丝疲惫便化作了淡淡的笑意。
“店家,还有热茶吗?”他开口,声音温和。
我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站起身,福了福身:“殿下万安。有,自然是有的。殿下请上座。”
我将他引到一处靠窗的雅座,亲自为他点燃了小炉,煮上了今年的新茶。
“一年不见,沈姑娘……哦不,如今该叫言夫人了。”他看着我行云流水的动作,目光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,“言夫人的茶艺,愈发精湛了。”
“殿下谬赞。不过是些糊口的营生罢了。”我垂着眸,专心煮茶。
“糊口的营生?”他轻笑一声,“孤看你,倒像是乐在其中。”
“能做自己喜欢的事,总是快乐的。”我将第一道茶水倒掉,重新冲泡,茶香瞬间弥漫开来。
他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组织语言。
“他……对你好吗?”他忽然问。
我手一顿,随即恢复如常,将一杯澄黄透亮的茶汤,恭敬地递到他面前。
“夫君待我,自然是极好的。”
他端起茶杯,却没有喝,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。他的目光,越过我,看向我身后的博古架,眼神有些飘忽。
“那就好。”他低声说,像是在对自己说。
就在这时,茶馆的门再次被推开。
“微澜,我回来了!”是言梓荆的声音,带着一丝欢快。
他手里捧着一个油纸包,兴冲冲地走进来:“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?城东张记刚出炉的桂花糕,还热乎着呢!”
他一进门,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萧澈。
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,快步走到我身边,将我护在身后,对着萧澈,拱手行礼,声音不卑不亢:“草民言梓荆,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我能感觉到,梓荆放在我肩上的手,在微微用力。他在紧张。
而我对面的萧澈,在看到言梓荆出现,并且如此亲昵地唤我“微澜”的那一刻,他脸上那层伪装出来的温和笑意,终于寸寸碎裂。
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从言梓荆身上,移到我的脸上,最后,落在我身旁,言梓荆那只捧着桂花糕的手上。
那是一个丈夫,给妻子带回来的,最寻常不过的,带着烟火气的甜蜜。
他的瞳孔,在那一刻,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。
他收敛了所有的笑意,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,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。
然后,他开口,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句,让整个茶馆的空气都凝固的话。
“你成婚了?”
从那天起,他开始频繁地光顾我的茶馆,却从不提旧事,只字不问我夫君的身份。他只是沉默地喝茶,一看就是半个下午。所有人都以为,这位储君只是爱上了我这间小馆的清静。直到那晚,京城戒严,他一身夜行衣,避开所有耳目,将一封泛黄的密信放在我面前,低声道:“这才是孤,当年选苏倾宁的真正原因。”
信笺上,赫然是我父亲的名字,与一桩通敌叛国的谋逆大案,牵连在了一起。
06章 惊天密信
那晚的月色,被浓云遮蔽,一如我当时的心境。
言梓荆被他的一位同窗好友邀去城外参加文会,要次日才能回来。偌大的茶馆后院,只剩下我和一个打瞌睡的丫鬟。
萧澈的出现,无声无息,像一个来自幽冥的影子。他身上带着深夜的寒气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,显然是经历了一场不易的潜行。
他将那封密信推到我面前时,我的指尖触及泛黄的纸张,只觉得一阵冰凉。
“打开它。”他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我的心跳得厉害,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我颤抖着手,解开信封上早已干涸的火漆印,展开了那张薄薄的信纸。
信纸上的字迹,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密码,但最下方,却用正常的朱砂小字,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名字。为首的,便是当朝太傅苏宏远。而在他名字的下方,赫然罗列着一串朝臣名单,像一份待宰的羔羊名录。
我的父亲,礼部侍郎沈敬的名字,就在其中。
而在名单的末尾,用更小的字标注着罪名——勾结北狄,意图在太子大婚之日,于京中制造混乱,构陷忠良,逼宫废储。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通敌叛国?谋逆大案?
这怎么可能!我父亲一生清正,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纯善文人,他怎么会和这种泼天大罪扯上关系!
“这……这是伪造的!”我猛地抬起头,死死地盯着萧澈,“这是苏太傅的阴谋!他要陷害我父亲!”
“孤知道。”萧澈的回答,出乎我的意料。他非但没有指责,反而平静地承认了,“这封信,是孤安插在苏宏远身边的人,拼死送出来的。这是苏宏远准备呈给父皇的‘铁证’。名单上的人,有一半是他真正的同党,而另一半,就是像你父亲这样,他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。”
我怔住了,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。
“为……为什么?”我喃喃自语。
“因为你父亲,挡了他们的路。”萧澈的眼神变得幽深而锐利,“父皇有意推行新政,清查田亩,整顿吏治。而沈侍郎,就是父皇选定的推行新政的急先锋。这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,苏宏远,只是其中为首之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回到我的脸上,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悸。
“殿选那日,孤收到这封密信,就在你上殿之前。”
我的心脏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。
“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,”他接过了我的话,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的弦音,“孤不能选你。一旦你入了东宫,哪怕只是一个最低等的才人,苏宏远都会立刻启动他的计划。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份‘证据’抛出来,坐实沈家的谋逆之罪。到那时,你就是‘逆臣之女’,孤就算有心保你,也无力回天。沈家,满门抄斩,绝无幸免。”
我呆呆地坐在那里,浑身冰冷。
原来,是这样。
原来那一日,含章殿上,他那看似轻蔑的眼神,那句“言辞无趣,见识浅薄”的冰冷评价,不是厌弃,而是……保护。
他用最伤人的方式,将我推开,将沈家从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,硬生生地摘了出去。
而我,却以为那是他的冷酷无情。我还自作聪明地用一支昙花,来彰显自己的“不争”。现在想来,我那点小心思,在他所面对的惊涛骇浪面前,是何等的可笑和幼稚。
“那你为何……要选苏倾宁?”我艰涩地问出这个问题。
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”萧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,“苏宏"远老谋深算,党羽遍布朝野,孤若想将他们连根拔起,就必须将他放在身边,放在眼皮子底下。娶他的女儿,让他成为国丈,让他放松警惕,以为孤已经彻底被他掌控,他才会露出更多的马脚。”
“所以,苏倾宁是……”
“她是孤用来迷惑敌人的棋子,也是孤安插在苏家最重要的一枚眼线。”
我彻底震惊了。我一直以为,苏倾宁是我的敌人,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。却没想到,她和我一样,甚至比我更可悲,从一开始,就是这场残酷棋局里,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。
“孤原本的计划,是让你落选后,悄无声息地淡出京城。孤会派人暗中护你周全,待到时机成熟,将苏党一网打尽,再……”
他说到这里,忽然停住了。他看着我,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和懊悔。
“可孤没想到,你会嫁人。”
他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孤更没想到,你会嫁给言梓荆。”他的声音里,带上了压抑的怒火,“言御史的案子,本就是苏宏远一手炮制。你把他唯一的儿子放在身边,还闹得人尽皆知,你这是把自己重新推到了苏宏远的视线里!你知不知道,你差一点,就毁了孤所有的部署!”
那晚在晚月楼,他那滔天的怒意,那句“好得很”,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他气我自作主张,气我以身犯险,气我……不明白他的苦心。
而我,还以为他是在羞辱我,逼迫我。
“所以,你让我嫁人,是为了让我彻底远离这个漩涡,做一个真正的‘局外人’,让所有人都相信,我与你,与东宫,再无瓜葛?”我颤声问。
“是。”他闭上眼,似乎极为疲惫,“孤以为,你会找一个普通的富商,或者远方的亲戚,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谁知道,你偏偏选了他……”
我明白了。所有的一切,都明白了。
那场荒唐的交易,那句“断得干干净净”,不是他的报复,而是他的最后一道保护符。
他用他自己的方式,在为我,为沈家,撑起一片看不见的天。
而我,却用一场自以为聪明的“合作婚姻”,差点将我们所有人都推入深渊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我低下头,泪水终于决堤而出,“我不知道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
偌大的房间里,只剩下我压抑的哭声。
许久,一只温热的手,轻轻覆在了我的头顶。
“现在知道,也不晚。”萧澈的声音,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伪装,只剩下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叹息,“微澜,从现在起,你需要做的,不是哭。而是,帮我。”
07章 假凤虚凰
我猛地抬起头,泪眼婆娑地看着他:“我?我能帮你什么?”
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,在这场牵涉到国本动荡的权谋斗争中,我能做什么?
“你能做的,比你想象的要多。”萧澈的目光灼灼,他收回手,从怀中又取出一卷小小的竹简,递给我,“这是苏党在京中所有重要成员的名单,以及他们平日里往来的地点,其中,就包括他们的女眷。”
我接过竹简,展开一看,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人名、府邸和一些看似寻常的社交活动,比如某某夫人的赏花宴,某某小姐的诗会。
“你的茶馆,是最好的情报中转站。”萧澈压低声音,语速极快,“它地处城南,三教九流汇集,最不起眼,也最容易打探消息。从明天起,孤会派人,将苏党女眷们的动向,以及她们的谈话内容,用暗语送到你这里。”
“我需要你,从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、脂粉闲话里,分析出有用的信息。女人的战争,有时候,比朝堂上的刀光剑影,更致命。”
我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那份沉甸甸的信任,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他没有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娇弱女子,而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并肩作战的盟友。
“好。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,擦干眼泪,“我该怎么把信息传递给你?”
“梓荆。”萧澈说出了这个名字。
我愣住了。
“言梓荆,不是一个普通的落魄书生。”萧澈的眼神变得深邃,“他是孤的人。更准确地说,他是父皇安插在民间的一双眼睛。言御史当年被贬,并非完全因为弹劾苏党,而是父皇将计就计,让他去地方,彻查一些陈年旧案。言御史出事后,梓荆便接替了他的任务,一直在暗中为我们搜集情报。”
我的大脑再次遭受重击。
梓荆……他……
我想起他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忧郁,想起他看似温吞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保持冷静的性格,想起他明明家道中落却对朝堂局势有着惊人敏锐的见解……
原来,一切都有迹可循。
“所以,我被苏倾宁盯上,他被抓进大理寺……”
“都是我们计划中的一环。”萧澈坦然承认,“孤需要一个契机,一个合理的理由,让你和他‘顺理成章’地走到一起。你们的婚姻,是最好的掩护。对外,你们是落难书生和落选秀女的结合,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。对内,你们可以利用茶馆作为据点,里应外合。”
假凤虚凰。
原来,我这场自以为是的“交易婚姻”,从头到尾,都在他的算计之中。
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气,还是该……佩服他这滴水不漏的心机。
“他知道这一切吗?”我问。
“他只知道任务,不知道孤与你之间的……过往。”萧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,避开了我的视线,“孤告诉他,选择你,是因为沈侍郎是忠良,而你足够聪明、冷静,是最佳的合作伙伴。”
我的心,莫名地刺痛了一下。
“那……苏倾宁呢?”我轻声问,“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吗?”
提到苏倾宁,萧澈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。
“她是苏宏远的女儿,但她更是大胤的子民。”他叹了口气,“大婚前夜,孤向她坦白了一切。孤给了她两个选择,一是做真正的太子妃,但苏家倒台之日,她也会被废,幽居冷宫。二是与孤合作,做孤的‘内应’,待尘埃落定,孤会还她自由,让她以‘和离’之身,远走高飞,开始新的生活。”
“她选了第二条路?”
“是。”萧澈的眼中,流露出一丝敬佩,“她说,她父亲的罪,不该由大胤的百姓来承担。她愿以己身为棋,换一个海晏河清。”
我沉默了。
苏倾宁,那个在殿选时紧张地绞着帕子的女孩,那个在茶馆里对我语带讥讽的太子妃,她的心中,竟藏着如此的家国大义和决绝。
我们三个女人,沈微澜,苏倾宁,还有那些我素未谋面的、即将成为我信息来源的苏党女眷们,都在这场男人的战争中,扮演着各自的角色,身不由己,却又拼尽全力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我站起身,对着萧澈,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,“从今日起,沈微澜,愿为殿下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。”
他伸手扶起我,指尖触碰到我的手臂,带着一丝滚烫的温度。
“不是刀。”他看着我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是战友。”
那一夜,我们聊了很久。
他告诉我整个计划的细节,告诉我如何分辨暗语,如何传递情报。他甚至细致地分析了苏党几个核心成员的性格弱点,以及他们夫人的喜好。
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,在教我如何布置陷阱。
天快亮时,他才准备离开。
走到门口,他忽然停下脚步,转过身来。
“微澜,”他叫我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,“那支昙花簪子……你还留着吗?”
我心头一震,下意识地摸了摸梳妆台上的一个锦盒。
那支在殿选时为我“赢得”自由的簪子,我一直没有舍得扔掉。
我没有回答,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他笑了,那是自我们重逢以来,我见过的,他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。如冰雪初融,春风拂面。
“留着它。等一切结束,孤……亲自为你簪上。”
说完,他转身,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
我站在原地,抚摸着自己狂跳的心口。我知道,从这一刻起,我的人生,将不再是那间小茶馆里的平静无波。
一场巨大的风暴,即将来临。
08章 茶馆里的战争
第二天,言梓荆从城外回来,带回来的不仅有那本孤本,还有萧澈的第一份“密信”。
他像往常一样,将一个装茶叶的罐子放在柜台上,低声说:“微澜,这是朋友送的新茶,你尝尝。”
我心领神会,接过茶罐,回到后院。打开罐底的夹层,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。
纸条上写着:“吏部尚书王夫人,明日午时,于府中举办赏菊宴。喜奢靡,好攀比。”
这就是我们的战争,开始了。
我立刻让丫鬟去散布消息,就说我的茶馆新到了一批极为罕见的“绿牡丹”茶,此茶冲泡后,茶叶在水中舒展,状如绿色牡丹,清香扑鼻,非王公贵胄不能得。并且放出话去,此茶每日只供三壶。
果不其然,第二天一早,吏部尚书府的管家就亲自登门,态度倨傲地要“包下”所有的绿牡丹。
我故作为难,说此茶珍贵,早已被预定。
那管家果然急了,软磨硬泡,最后我才“勉为其难”地匀出了一壶,并亲自带着茶具,以“请罪”的名义,送到了王尚书的府上。
赏菊宴上,贵妇云集,珠光宝气。
王夫人一见到我,本想给我个下马威,但我那手行云流水的茶艺,和我那番关于“绿牡丹”的玄妙说辞,很快就让她倍感有面子。
当着众位夫人的面,她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这京城独一份的香茶,而我,则以一个谦卑的茶馆掌柜的身份,跪坐一旁,为她们添茶倒水,耳朵,却像雷达一样,捕捉着她们的每一句对话。
“哎呀,王姐姐,你这头上的东珠钗,真是又大又圆,怕不是贡品吧?”
“哪里哪里,这是我家老爷,前几日从一个西域商人手里得的。听说,那商人手眼通天,连宫里的东西都能弄到呢。”王夫人得意地说。
“说起来,我家老爷最近也总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来往,神神秘秘的,问他也不说,只说是在为太子殿下分忧呢!”另一个穿着宝蓝色褙子的夫人接话道。
“可不是嘛!我家那位也是,前儿个还从库房里支了十万两银子,说是要去通州打点什么关系,为了新政的事。这新政,我看悬得很,太子殿下还是太年轻了。”
……
我低着头,将这些看似零碎的信息,一一记在心里。
西域商人、通州、十万两银子、为太子“分忧”……这些碎片,在我的脑海里,慢慢拼凑出一副模糊的地图。
离开王府后,我立刻将这些信息,用约定的暗号,写在一本《山海经》的注脚里,让梓荆带出城,交给了萧澈的联络人。
从此,我的茶馆,成了京城最繁忙的情报中心。
白天,我招待着南来北往的茶客,与那些被我的“限量版”香茶吸引来的贵妇们周旋。她们在我面前,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和与丈夫的亲密,总会有意无意地泄露出一些蛛-马迹。
而梓荆,则利用他的身份,与那些不得志的文人、落魄的官员交往,从他们口中,拼凑出朝堂之上的风吹草动。
我们就像两只辛勤的蜘蛛,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,编织着一张无形的大网。
我们的合作,也越来越默契。
有时候,一个眼神,一个手势,我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。
夜深人静时,我们常常在灯下,一起分析白天搜集来的情报。
“兵部侍郎李夫人今日说,她丈夫最近在偷偷购置大量硫磺和硝石,说是要做烟花。”
“我今天听一个被贬的御史说,京畿卫戍的布防图,最近有被调换过的痕迹。”
“苏太傅的孙子,在国子监和人炫耀,说他爷爷马上就要做摄政王了。”
我们将这些信息一一汇总,再由梓荆送出去。
在这紧张而危险的合作中,我和梓荆之间,也产生了一种超越了兄妹和盟友的,更加复杂的情感。
我看到他为了替父申冤而奔走的坚韧,看到他面对危险时的沉着冷静,也看到他偶尔流露出的,对我安全的担忧。
有一次,我为了从户部侍郎的小妾口中套话,陪她去庙里上香,回来晚了。一进门,就看到梓荆站在院子里,神色焦急,来回踱步。
看到我,他快步上前,一把抓住我的手,上下打量着我:“你没事吧?怎么去了这么久?”
他的手心,满是汗水。
那一刻,我心中一暖。
“我没事,梓-哥。”我本想叫他梓荆哥哥,话到嘴边,却变成了“梓荆”。
他也愣了一下,随即松开手,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:“没事就好。饭菜都凉了,我去给你热热。”
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,我的心,乱了。
我与萧澈,是惊心动魄的结盟,是深埋心底的悸动。
而我与梓荆,是朝夕相处的陪伴,是润物无声的温暖。
我不知道,当这一切结束时,我该何去何从。
而风暴,已经越来越近了。
09章 图穷匕见
秋去冬来,大雪封城。
我们搜集的情报越来越多,苏党的阴谋也越来越清晰。
他们果然在暗中勾结北狄,以钱粮和兵器换取北狄的支持。他们计划在冬至日,皇帝祭天之时,利用私藏的火药,在祭天台制造爆炸,趁乱杀掉皇帝和太子,然后嫁祸给北狄,再由苏宏远以“清君侧”的名义,率领私兵控制京城,拥立年幼的雍王为傀儡皇帝,他自己,则做摄政王。
而我父亲那份所谓的“罪证”,就是他们准备在事成之后,用来清洗朝堂异己的借口。
这是一个环环相扣、歹毒至极的计划。
冬至,越来越近。
京城的气氛,也越来越紧张。明面上,家家户户张灯结彩,准备过节。暗地里,却是暗流涌动,杀机四伏。
萧澈通过梓荆传信,让我们暂停一切活动,静待时机。
他说,网已经收紧,只等鱼儿入网。
冬至前夜,梓荆忽然对我说:“微澜,明日,你待在茶馆,哪里都不要去。无论听到什么,都不要出门。”
他的神情,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我心中一紧:“梓荆,你要去做什么?”
他看着我,忽然伸手,将我揽入怀中。
这个拥抱,很轻,却很用力。
“微澜,答应我,好好活着。”他在我耳边低声说,然后,毅然转身,消失在风雪中。
我站在原地,心乱如麻。
冬至日,天还未亮,祭天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。
我按照和梓荆的约定,锁紧了茶馆的大门,坐在后院,听着远处传来的礼乐声,心神不宁。
巳时三刻,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,从南郊祭天台的方向传来。
紧接着,是喊杀声,兵器碰撞声,响彻了整个京城。
我冲到院子里,看到南边的天空,浓烟滚滚,火光冲天。
开始了。
我的心,提到了嗓子眼。
萧澈,梓荆,父亲,母亲……我所有在乎的人,此刻都在那场风暴的中心。
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城中的喊杀声,时而激烈,时而平息。我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能在无尽的焦虑中等待。
直到黄昏时分,紧闭的大门,被人敲响。
我以为是梓荆回来了,连忙跑去开门。
门外站着的,却是一身戎装,脸上还带着血迹的苏倾宁。
“太子妃娘娘?”我大惊失色。
“没时间解释了,快跟我走!”她不由分说,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,“快,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
我们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,车夫一扬鞭,马车便在混乱的街道上飞驰起来。
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”我急切地问。
苏倾宁的脸色惨白,嘴唇都在颤抖:“计划……出了纰漏。我父亲他……他比我们想象的,还要疯狂。”
原来,萧澈早已将计就计,在祭天台埋下了伏兵。苏宏远引爆火药之时,等来的不是混乱,而是早已准备好的天罗地网。
但所有人都低估了苏宏远的疯狂。
在发现自己中计后,他竟然启动了最后的,也是最恶毒的后手——他早已在京城的饮用水源里,下了无色无味的剧毒!
“他要用全城百姓的性命,来陪葬!”苏倾宁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,“解药,只有他和他最核心的几个亲信知道。太子殿下虽然控制了局面,抓住了我父亲,但他宁死也不肯说出解药的配方和藏匿地点!”
我的血液,瞬间凝固了。
“那……那你带我去做什么?”
“你是唯一能让他开口的人。”苏倾宁死死地抓住我的手,“不,不是你。是……是你和他之间的那个‘秘密’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细问,马车已经停在了皇宫门口。
这里早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。
苏倾宁带着我,一路畅通无阻,直接来到了关押苏宏远的昭狱。
昭狱里,灯火通明。
萧澈一身铠甲,站在牢门外,他身上的铠甲还有几处破损,脸上也有一道浅浅的划痕,但他的眼神,却像淬了火的钢,锐利逼人。
看到我,他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了苏倾宁的意图。
“胡闹!”他低声呵斥,“这里危险,快带她走!”
“殿下!”苏倾宁跪了下来,泪流满面,“来不及了!再过一个时辰,毒性就会全面发作,到那时,整个京城,都将变成一座死城!现在,只有这个办法了!”
牢房里,传来一阵苍老的狂笑声。
“哈哈哈……萧澈,我的好太子,你以为你赢了吗?你就算杀了我,也救不了这一城的人!他们,都将为我陪葬!”
是苏宏远。他披头散发,形容枯槁,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萧澈的拳头,握得咯咯作响。
“苏倾宁,你带她来,是想做什么?”苏宏远看到了我们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苏倾宁抬起头,看着自己的父亲,一字一句地说:“父亲,女儿最后求您一次。交出解药,看在……看在女儿肚子里,您那未出世的外孙的份上!”
什么?!
我震惊地看向苏倾宁平坦的小腹。
而萧澈,更是如遭雷击,他猛地看向苏倾宁,眼中满是难以置信。
苏宏远也愣住了,他死死地盯着女儿的肚子,浑浊的眼睛里,第一次露出了动摇的神色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你有了……身孕?”
“是。”苏倾宁流着泪,点了点头,“是太子殿下的孩子。父亲,您就算不为自己,不为天下苍生,也为您这个尚未出世的外孙,积点德吧!”
“我的外孙……我的外孙……”苏宏远喃喃自语,他那疯狂的眼神,渐渐有了一丝清明。
他看向萧澈,又看向苏倾宁,最后,他的目光,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他忽然,诡异地笑了起来。
“好,好一招苦肉计。”他盯着我,阴冷地说,“苏倾宁,你以为为父是傻子吗?你和太子,不过是貌合神离!他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,是她!”
他猛地一指我。
“是这个沈家的小丫头!”
“萧澈,你想知道解药在哪里,可以。”苏宏远笑得愈发癫狂,“你现在,就当着我的面,杀了她!你杀了她,我立刻告诉你解药在哪里!”
整个昭狱,瞬间死一般的寂静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。
萧澈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10章 昙花再开
“你休想!”萧澈的声音,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带着彻骨的寒意。
“哦?”苏宏远笑得更得意了,“看来,我猜对了。储君的软肋,竟然是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。真是可笑,可笑啊!”
他状若疯魔,拍着牢门大笑。
我站在那里,浑身冰冷。我看着萧澈那因为愤怒和挣扎而微微扭曲的脸,心中却是一片澄明。
我不能成为他的软肋。
更不能,让满城百姓,因为我而死。
我深吸一口气,缓缓走上前,走到了萧澈的身边。
“殿下,”我轻声说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昭狱,“您还记得,臣女在殿选时说过的话吗?”
萧澈一怔,不解地看着我。
“昙花一现,只为完成自己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能为殿下扫清障碍,能为这满城百姓换一个生机,便是沈微澜此生,最璀璨的‘完成’。”
说完,我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,猛地抽出他腰间的佩剑,横在了自己的颈上。
“微澜,不要!”萧澈惊呼,伸手想来夺剑。
“殿下!”我厉声喝止他,“您是储君,是未来的天子!您的肩上,是江山社稷,是万千黎民!一个沈微澜的性命,与他们相比,孰轻孰重,您比我更清楚!”
冰冷的剑锋,已经割破了我的皮肤,一丝温热的血,顺着脖颈流下。
“苏太傅,”我转向牢房,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震惊的眼神,“现在,你可以说了吗?”
苏宏远脸上的笑容,彻底凝固了。他没想到,我竟会如此决绝。
他看着我,又看看萧澈那痛苦万分的表情,眼中的疯狂,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颓败所取代。
他输了。
输得一败涂地。
他输给了萧澈的隐忍,输给了女儿的背叛,更输给了我这个,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弱女子的……性命。
“解药……在城西的白马寺……后山……第三棵槐树下……”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颓然地瘫倒在地。
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,萧澈动了。
他如同一阵风,瞬间夺下了我手中的剑,一把将我紧紧地,紧紧地拥入怀中。
他的身体在颤抖,滚烫的泪,滴落在我的颈间。
“傻瓜……你这个傻瓜……”他一遍又一遍地,在我耳边嘶哑地低语。
我靠在他坚实的怀里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和龙涎香混合的味道,一直紧绷的神经,终于松懈下来。我眼前一黑,彻底失去了知觉。
……
我醒来时,已经躺在了东宫的寝殿里。
脖子上的伤口被细心地包扎好,身上也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寝衣。
床边,趴着一个人。
是萧澈。
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合眼,眼下是浓重的青黑,就那么趴在我的床边,沉沉地睡着了。
我伸出手,想要抚摸他的脸,却又停在了半空中。
就在这时,他醒了。
他猛地抬起头,看到我睁着眼睛,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狂喜,随即,那喜悦又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。
“沈微澜,你好大的胆子!”他咬牙切齿地说,“谁给你的权力,让你决定自己的生死的!”
我看着他,没有说话,只是笑了笑。
他看着我的笑容,那满腔的怒火,却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,只剩下无尽的后怕和心疼。
他伸手,紧紧握住我的手,放在唇边,轻轻地吻着。
“再也没有下一次了,听到了吗?再也没有了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后来,我才知道。
苏宏远被打入天牢,秋后问斩。苏党被连根拔起,朝堂为之一清。
父亲因为在此次事件中立场坚定,被皇帝委以重任,着手推行新政。
苏倾宁,在交出苏宏远私藏的最后一本罪证名册后,便向皇帝请旨“和离”。皇帝感其大义,准了。她没有要任何赏赐,只身一人,离开了京城,去了江南。
她没有怀孕。那只是她为了动摇父亲,和萧澈演的最后一场戏。
而梓荆……
梓荆在引爆祭天台的混乱中,为了保护一份关键证据,身受重伤。但他活了下来。
萧澈告诉我,梓荆已经向他请辞,言家的冤屈已经洗雪,他想去游历山川,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。
我明白,这是他留给我们最后的体面。
他来向我告别的那天,我们依旧坐在茶馆的桂花树下。
“微澜,”他笑着对我说,笑容一如初见时温润,“我要走了。这间茶馆,就留给你了。以后,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,要开心地活下去。”
“梓荆……”我眼眶一热。
“别哭。”他伸手,像兄长一样,揉了揉我的头,“遇到他,是你我的缘法。能护你一程,是我言梓荆的福气。只是,下辈子,可不可以让我先遇到你?”
说完,他转身,潇洒地离去,再也没有回头。
那天之后,萧澈来我的茶馆,来得更勤了。
他常常在处理完政务后,换上常服,悄悄地来,只为了和我喝一壶茶,说几句话。
他没有提过要接我入宫,也没有许诺我任何名分。
我们之间,似乎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。
直到那年春天,昙花再次开放的季节。
他将我带到了京郊的一处别院,院子里,种满了昙花。
月色下,满院的昙花,在一瞬间,同时绽放。那圣洁的光华,美得令人窒息。
他从身后,拿出那支我早已以为丢失的,在殿选时簪过的昙花木簪,轻轻地,为我簪在了发间。
“微澜,”他在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江山万里,非我所愿。我只愿,年年岁岁,都能与你共赏,这刹那永恒。”
我转过身,看着他眼中的漫天星河,笑着点了点头。
历史升华:
在皇权的巍峨与冰冷之下,总有一些情愫,如暗夜昙花,于无人处悄然绽放。它不为争奇斗艳,只为刹那的真实与完成。真正的权谋,或许并非只有铁血与杀伐,更有那甘为棋子的牺牲,和以退为进的守护。这短暂的盛开,虽不入正史,却在野史的字里行间,留下了比永恒更动人的传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