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欠下百万赌债离世 儿子卖房还债,债主翻出三十年前的救命恩情
更新时间:2025-04-03 05:38 浏览量:3
“听说了吗?老韩家那事。”
王嫂扯着嗓子,声音越过理发店嗡嗡作响的电推子。她身上盖着蓝白相间的理发布,花纹已经洗得发灰。
“哪个老韩?卖米线的?”隔壁理发椅上的老李伸长了脖子。
“就是下半截不行,天天坐轮椅的那个。前天走了,赌债上百万。”
推子声停了一下。理发师老杨手腕一抖,“啪”,梳子掉在了地上,弹起一小片灰尘。他弯腰捡起,不动声色地继续修剪。
我趴在门口的躺椅上,蒙着眼睛做头疗。耳边全是窗外小贩吆喝混着店内八卦的声音。
“那不是韩冬的爹吗?”
“可不,听说欠了几个债主,最大的那个姓陈,就是城东开赌场的,欠他六十多万。”
老杨的眼神和我在镜子里对了一下。他知道我认识韩冬。
我闭上眼睛,脑子里全是韩冬那张瘦削的脸。
韩家住在县城东边的老小区,我跑业务时偶尔会路过。韩冬比我小几岁,中专毕业就在县医院做了护工。他爹韩根生原是镇建筑队的工程师,十年前工地上发生了意外,腰部以下瘫痪。从此韩根生白天坐轮椅晒太阳,晚上摆弄麻将牌。
我听人说过,韩冬的母亲去世早,是韩冬一手把他爹拉扯过来的。
前几年韩根生的赌瘾越来越重,街坊都知道。他从网上学会了绕过支付宝的限额,用五六个账户疯狂下注。起初还能瞒住韩冬,后来被韩冬发现,有过一阵争吵。但韩根生是那种犟脾气,眼神一横,轮椅一推,谁也拦不住。
没人知道韩根生欠了多少钱,直到他心脏病突发去世,债主们才像雪片一样飞来。
老杨收了推子,拍拍我肩膀:“头疗结束了,阿泽。”
我起身结账,顺口问了句:“韩冬现在怎么样?”
“卖房子呢,听说今天就要签合同了。”
回到单位,我盯着电脑发呆。韩冬的号码还在我手机里,最近一次是半年前他爹住院,我去医院看望时加的。我翻出来,犹豫了好久,最终还是没拨出去。
黄昏时分,我骑着摩托车经过县医院。韩冬正好从大门口出来,穿着白大褂,肩上斜挎着个包,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。
我放慢了速度,犹豫着要不要停下。韩冬好像看到了我,抬手示意。
我摘下头盔:“听说你爹的事了,节哀。”
他点点头,眼睛里布满红血丝。“刚下班,去趟房产中介。”
“卖房子?”
“嗯,只有这一套房子了,七十多平,估计能卖六十来万。”他嘴角挤出一丝难看的笑,“还不够还债的。”
我不知该说什么好,只好道:“去哪个中介?我送你吧。”
他犹豫了一下,上了我的摩托车后座。
“城东房产,县政府对面那家。”
路上,韩冬忽然说:“我爹其实挺聪明的,年轻时考上过大学,设计过几座桥。瘫痪前是队里的技术骨干。”
我只能”嗯”了一声。
摩托车拐过一个弯,韩冬拍拍我肩膀:“前面水果店停一下,我买点东西。”
我停下来,看着他走进水果店。店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,那一刻他忽然很像他爹年轻时的样子。
韩冬从水果店出来,手里提着一袋水果。“送给陈老板的,最大的债主。”
陈老板的赌场就在城东一栋旧居民楼里,外面看不出什么,但县里人都知道。表面上是棋牌室,实际经营赌博生意。陈老板年近六十,红光满面,人称”陈胖子”。传言他早年做过些不正当的生意,不过现在已经金盆洗手,除了那个半公开的赌场,还有几家正经商铺。
陈老板不亲自出面讨债,而是派了两个手下天天堵在韩冬家楼下。这事在县城传开了,大家都替韩冬叹气。
我把韩冬送到中介门口。他下车前,忽然说:“阿泽,你认识陈老板吗?”
我摇头:“不熟,见过几面。”
“我听说他要亲自来看房。”韩冬眼里闪过一丝恐惧,“他那人…”
“别怕,”我拍拍他肩膀,“卖了房子,不够的慢慢还,陈老板不至于把人逼上绝路。”
韩冬勉强笑了笑,走进中介。
中介的玻璃门开了又关。没一会儿,一辆黑色奥迪停在门口,陈老板从车上下来,身后跟着两个壮汉。
我犹豫了一下,决定不走。我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的垃圾箱旁,抽出一支烟点上,心里忐忑不安。
县城的天色暗得很快。初夏的傍晚,天空像被人撕开一个口子,露出橙红色的伤痕。路灯还没亮,街上行人寥寥。
中介的灯光把陈老板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街对面的墙上。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,只能看到人影晃动。
二十分钟后,陈老板从中介走出来。出乎我意料,他没有上车,而是朝着我这边走来。
我下意识地直起身,掐灭了烟头。
“是阿泽吧?”陈老板笑眯眯地拍拍我肩膀,“以前在建筑队见过,韩根生的同事?”
我点点头,不知该说什么。
“你跟韩冬熟吗?”
“还行,以前关系不错。”
陈老板沉吟片刻,压低声音:“那小子想卖房子还债,你劝劝他,房子先别卖。”
我愣住了:“啊?可是他爹欠您…”
“这事有点复杂。”陈老板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改天找个地方好好聊聊。”
说完,他转身上车走了,留下我一头雾水。
中介的门又开了,韩冬走出来,脸色更加苍白。他看到我,愣了一下:“你还在啊?”
“怎么样?卖房子的事定了?”
韩冬摇摇头:“陈老板说要再考虑考虑,明天给我答复。”
第二天一早,我就接到了陈老板的电话,约我在县城边上的老茶馆见面。
茶馆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,门前放着几盆发黄的绣球花。进门是一股陈年老茶和木头混合的味道。陈老板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,面前摆着两只茶碗,一把紫砂壶,还有一盒皱巴巴的烟。
“来,尝尝这个茶,武夷山的老丛。”
我接过茶碗,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。苦涩中带着一丝回甘。
陈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发黄的布袋,从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递给我。
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,站在一座桥的工地上。我一眼认出中间的是年轻时的韩根生,旁边的年轻人应该是陈老板。第三个人背对着镜头,看不清脸。
“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。”陈老板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,“那时我还在镇上的砖厂干活,韩根生是建筑队的技术员。”
我静静地听着,不敢打断。
“有一次我送砖去工地,一场大雨把河水冲高了。桥还在施工中,我送完砖往回走,一脚踩空掉进了河里。”
陈老板盯着照片,目光变得深远。“那天河水特别急,我被冲了好远。是韩根生跳下去救了我。”
我有些震惊:“所以…”
“韩根生救了我的命,我欠他一条命。”陈老板叹了口气,“后来我去了外地,做了些不光彩的事,慢慢有了钱。回县城开赌场时,韩根生已经瘫痪了。”
“您认出了他?”
“一眼就认出来了。”陈老板苦笑,“但他认不出我了。那时我胖了很多,也不愿提起过去。”
茶馆的门被推开,一阵风吹进来,墙上的挂历哗啦啦地翻动。陈老板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布袋。
“韩根生瘫痪后,我让人暗中照顾他,让他在我的赌场不受欺负。谁知道他输红了眼,专挑大的赌,欠下这么多钱。”
“那您为什么不提醒他?不直接免了他的债?”
陈老板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:“一方面是赌场规矩,当众免债会坏了规矩;另一方面,我也有私心,想着等他知道我是谁的时候…”
窗外,一只麻雀落在电线上,叽叽喳喳地叫着。
陈老板搓了搓手:“没想到他突然就走了,什么都不知道就走了。”
我心里五味杂陈:“那韩冬的债…”
“我不会要他的房子。”陈老板斩钉截铁地说,“那六十万就当我还韩根生的,其他债主那边我来摆平。”
两天后,韩冬给我打来电话,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:“阿泽,陈老板把我爹的欠条都烧了,还给了我一笔钱…”
我假装惊讶:“真的?他为什么这么做?”
“他说…他说我爹年轻时救过他的命。”韩冬的声音哽咽了,“我从来不知道这事。我爹从没提过。”
“也许他忘了,也许他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,韩冬忽然说:“昨天我整理爹的遗物,发现了一张照片。三个年轻人站在桥边。”
我心跳加速:“照片背面有没有字?”
“有几个字,写得很潦草:‘九二年夏,救人。’”
这次换我沉默了。
“阿泽,我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你爹年轻时是个了不起的人。”我顿了顿,“后来他遇到了不幸,变成了另一个人。但那个救人的韩根生,一直都在。”
窗外,雨点开始落下。最近这么潮湿的季节,连床单都有股霉味。
一个月后的周末,韩冬请我去他家吃饭。他家还是那个老小区,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。韩根生的轮椅收在阳台角落,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布。
韩冬给我斟满一杯啤酒:“阿泽,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什么?”
“陈老板告诉我了,是你劝他不要收我的房子。”
我心里一惊,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韩冬笑了笑:“没关系,你不用解释。”
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,递给我。“这是我爹留下的一封信,是写给陈老板的,但我爹好像忘了给他。”
我接过信封,上面已经泛黄。
“你替我转交给陈老板吧。我…我还是不太敢面对他。”
我点点头,轻轻把信封放进口袋。
饭后,韩冬送我到楼下。初夏的夜晚,蝉鸣声此起彼伏。
“对了,”韩冬突然说,“我辞职了。”
“辞职?去哪儿?”
“先休息一阵子,然后想去读护理专业进修。”他抬头看着星空,“我想好好当个护士,像当年我爹救人那样。”
我拍拍他的肩膀,骑上摩托车。发动机的轰鸣声中,我依稀听到韩冬说了句什么。
风把他的话吹散了,但我猜他大概是在说:“活着的人,总要向前看。”
第二天,我把信送到了陈老板的茶馆。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,取出一张发黄的纸。
看完信,陈老板的眼圈红了。他把信纸递给我:“你看看。”
信很短,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瘫痪后用左手写的:
“陈兄: 我认出你了,第一天你进赌场我就认出来了。当年救你不过举手之劳,不必挂怀。这些年来我大限将至,借你钱财散尽,实为有意,只因知道你念旧情,必不会迁怒于我儿。他是个好孩子,请多照顾。你我之间,两清了。 韩根生”
我读完信,一时语塞。
茶馆的风铃响了一下,屋檐下飞来一只蜻蜓,停在窗台的茶杯上。
陈老板擦了擦眼角:“韩根生这个混蛋,算计到了最后。”
“您生气吗?”
“生气?”陈老板苦笑,“我怎么会生气?他救了我的命,又救了自己儿子的未来。这笔账,我认了。”
他小心地把信折好,放回信封,又塞进那个布袋里。
“人这一辈子啊,”陈老板叹了口气,“恩怨情仇,到头来,不过是你救我一命,我还你一情。”
茶馆的老板端来一壶新茶,我们默默地喝着,谁也没有再说话。
窗外,县城的钟楼敲响了十二下。新的一天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