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失的公共空间

更新时间：2025-04-04 03:09  浏览量：14

城市里的人们，大抵是喜欢"独善其身"的。地铁上相邻而坐，目光却钉在各自的手机上；电梯里摩肩接踵，呼吸相闻，却都屏着气，仿佛连气息的交融都成了冒犯；小区的长椅上偶有歇脚的人，也不过是匆匆过客，从不久留。

这倒也不足为奇。现代人讲究"私人空间"，视陌生人为潜在的威胁。钢筋水泥的森林里，人人都成了孤岛，彼此之间横亘着无形的铁蒺藜。我曾见过一对老夫妇，日日坐在小区花坛边的石凳上，看人来人往。后来石凳拆了，改建了停车位，老夫妇便失了踪迹。大约他们与这城市的最后一点联系，也就此断绝了。

茶馆、戏院、街角空地，这些曾经热闹的所在，如今或被连锁咖啡店吞噬，或被商业广场取代。即使尚存一二，也早失了往日生气。人们即便聚集，也是各怀心事，彼此隔膜。有一回，我在一家新式茶馆里，看见十几个年轻人围坐一桌，各自低头刷手机，竟无一人开口说话。那场景甚是诡异，活像一群互不相识的鬼魂，偶然聚在一处。

公园里的长椅设计得越来越不舒服——倾斜的椅面，突兀的扶手，分明是不让人久坐。商场的休息区愈发狭小，咖啡店将木椅换成硬塑，连火车站候车室的座位都装上了隔断。这些精妙的设计，都在无声地驱逐着人们：莫停留，莫交流，速速消费完便走罢。

偶尔还能见到几个老人，固执地聚在超市门口的空地上，搬来自家的小板凳，围成一圈闲话家常。年轻人路过，往往投以异样的眼光，仿佛在看一群出土文物。这些老人，怕是最后一批懂得"公共"二字真义的人了。

城市在膨胀，人心在萎缩。当最后一块可以自由呼吸的公共空间消失时，我们或许才会惊觉，自己早已成了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，羽毛虽亮，却再不能与同类比翼齐飞了。

人与人之间，终究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