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市里的衙门
更新时间:2025-05-30 17:37 浏览量:2
我国每年的高校毕业生已经超过了1000万人,这样的数据给就业带来了极大的压力。
同时,大量高校毕业生找不到工作,又催生了考公热、考研热,于是又在这两条道路上挤作一团。
其实,类似的现象绝非当前所独有, 1948年,民国著名实业家、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曾经批评中国教育:"我们国家之所以弄到今天全无办法,情势非常可怕,就是因为这种读书人太多了!在农村,本来可在田里做庄稼的小孩,读了书就不能做庄稼了,往哪里去?到都市,到政府机关去。此外便无事可做了。在都市,商店里的小孩,本可做生意的,读了书也不能守商店了,往哪里去?往更大的都市,还是往政府机关去。在工厂,工人的小孩,读了书,还是不得当工人了,往哪里去?如无更多的银行、公司,还是到政府机关去。目前我国每年中学毕业的学生以十万计,大学毕业的也以万计,读书人年年加多,政府机关的人也年年加多。如果一国人口,全读了书,岂不全是公务员,会没有一个老百姓了?"
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,相隔近80年,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,但是年轻人的选择却是如此一致。这其中,不得不承认, “官本位”思想在我们这个社会根深蒂固。
“在官本位”思想的暗示下,年轻人普遍还存在着进入衙门做官的渴望。
对此现象,社会大多都是泛泛的批评,却没有从深层次去做出剖析,为什么中国人如此喜爱做官?做官看起来是有利可图,但是做了官,究竟怎样能把利益变现到自己的手中?这些历史的细节,其实并没有多少人去做过认真的了解。
因此,从今天开始,推出这个专栏,内容是围绕着中国官场文化这一主线,对中国官场的规则、秩序、结构做一次近距离的接触,从而对从明清以来形成的官场生态进行多角度、多维度的解读。
从本节开始进入第一部分,标题是:城市里的衙门
在古代,城市的中心位置一定是留给衙门的,并且整座城市都是以衙门为中心,安排功能,进行布局。这表明了权力的巨大作用。
古代城市的中心区域一定是衙门官署。八字衙门朝南开,门前总有个小广场,连接着该城的主干道。
紧邻着衙门官署的主干道两旁分布着"吃衙门饭"的一系列行业,主要是旅店、茶馆、酒家、药铺四大"支柱产业"。
城里最热闹的旅店通常是离衙门最近的那家。来县城打官司的人,到了城里一般都在衙前投宿,做原告的方便及时递呈诉状,做证人的方便随时供传唤,在押被告或已经判决在监的犯人家属,也要图个就近'活动'人情或信息探询的便利。
除了诉讼的人,还有找衙门办事的人、走访官吏的人员等等,都就近在旅店投宿,行事更为便利。
投宿完,接下来就要找人办事、拉关系、打探信息了。
就以告状的为例,有官府发给执业证书以撰写各类文书、诉状为业的'代书',还有经验丰富得第三方讼师,相当于今天的律师,一般都会在衙门前的茶馆里等候主顾上门或兜揽生意。
衙门中差役、师爷,与外界的通消息、勾结舞弊、讨价还价,也都在这里进行。
许多刑事和民事案件审理完成后,罚款纳赎、取保假释等种种行为……也多以茶馆为交易场所。
此外,其他办事人员也同样需要茶馆,所以茶馆就是名副其实的第二支柱产业。
在茶馆"商务会谈"谈得感情深入了,或者到了吃饭的时间了,就需要去找个酒楼深入交流了。
在明清小说中,衙门前酒家的功能一是茶馆功能的延伸,二是招待衙门里的公款吃喝。
承担公款吃喝的酒楼,生意总是很兴隆,从不缺客源。
还剩下最后一个药铺,它的生意来源则主要靠衙门审案打人。
一般县官审案,打板子,拶手指,吃夹棒,很容易把人大伤,所以衙门前的药铺就要准备跌打损伤药。
此外,药铺会和衙门的医官搞好关系,承接"公立医院"的药品供应。"医官只管诊脉处方,病家不妨就近买药"。由此可见,这四大支柱产业吃的都是"衙门饭"。
古代城市以衙门官署为中心进行布局,起因是城市里的各个行业是以政府权力为关联产生和运转的,反映出了政府权力在社会生活中的中心地位。
"以衙门为中心"的理念不仅体现在城市布局上,更体现在古人对官场的热衷、对官位的追逐上。
权力的实际收益实在太诱人了,人人都想成为权力所有者。花费少许成本,成为终生无忧的食利者,是很划算的"投资"。清朝后期可以合法的买官,南方许多人家的子弟如果读书不好又没有其他的好谋生渠道,家族就会凑钱给他买官,既解决子弟的生存问题,又是一项投资。
光绪年间,一个相当于科级干部的县丞职位,售价不超过2000两白银。买到后,再花几百两银子沟通环节,买个实补的资格,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戴上顶戴了。
当时3000两白银的投入,如果是中产人家努力一下还是能够到的,如果买官的钱不够,还可以"合伙买官",共同凑钱买一个地方实职,事先约定好谁当老爷、谁当师爷、谁当门政,怎么分成等等,最后是共同受益。
据《清代野记》记载,光绪年间,安徽人张传声花钱买了一个候补道台,道台是四品官,他又花钱买了一个加花翎二品衔,于是张传声被分到河南候补,等待安排实际职务。
这位张大人很渴望做官的感觉,虽然没有实官可做,但是在自己家里每天都穿着官服进进出出,仆人还必须打配合,时不时要向他报告说有某某人要求见,其实并没有人来。
这等于玩起了“过家家”的当官游戏。
这些现象令人可叹可怜,表明权力因素萦绕在古代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,受到整个社会的追捧。
权力极度膨胀之下,就开始插手社会生活、干预社会财富分配。
权力膨胀还催生出了另一大恶果:百姓要承担赋税,当官吏可以免除。
于是百姓争当官吏,结果是十个人中逃避掉一人去做官了,就要把那个做官人的份额加于剩下的九人。百人中逃避掉十人,就要将那十人的份额加于剩下的九十人。如此恶性循环,老百姓的负担越来越沉重。
也正因为有着如此的利益诱惑,所以人人想进入官场,于是,官场上的各色人员越来越多,百姓渐渐减少。
在人人热衷官场的时代,良民只有三种出路:或者挤入官吏队伍,或者死于沟壑,或者沦为盗贼。